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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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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暖陽透過車窗斜斜照著晏羽白皙的面孔,將微闔眼皮中的血管脈絡和淡紅顏色印在了視網膜上,光影晃動,水波柔和,他的身體如入搖籃般隨著車行輕輕顫動,仿佛被緩緩地,輕柔地拉進了一個遙遠的夢境。

記憶中滿是清甜的槐花香,晏羽趴在自己位於別墅三樓的房間向外望去,洋槐嫩綠的樹冠連成一片,仿佛淩空鋪就的一道綠毯,上面點綴著清雅的白色花苞。

從這個角度向下,剛好可以透過細密的枝蔓看到墻外那條溜著緩坡的柏油小路,濃密的樹蔭潑灑在路面,雪白的落花被微風掃在路肩的夾角裏,給小路鑲嵌了兩道白色花邊。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看下去,但路上的人想仰頭看上來卻不太容易,他只要稍一躲閃便能避開那些本就被遮得七七八八的視線。

晏羽側頭看了眼墻上的時鐘,指針已經偏過了四點,就快來了。

分針移向2的時候,小路盡頭終於如約傳來熟悉的嬉笑聲,像由遠及近的一波潮水,那是梅川四小的學生們放學了。

梅川四小原來的名字叫梅川玻璃廠子弟小學,學生都是玻璃廠職工的孩子,後來玻璃廠面臨破產重組,學校歸到了社會,改名為梅川第四小學。

這些都是晏羽後來才知道的,當時這個學校唯一吸引他註意的就是每天下午四點放學的這一波學生。

他們奔跑在小路上,恣意地嬉笑追逐,將書包甩得像風車,有時笑鬧聲中還夾雜著一兩句粗魯的叫罵,甚至會有大一點兒的男孩子偷偷躲在樹後面背著大人吸煙。

還有的時候,學生之間也會打架,亂七八糟的招式匪夷所思,兩個發狂野狗一樣的男孩緊緊抱在一起滾進路邊的水窪,輸的那個會被逼迫吃一口土,相當喪權辱國。

女生們三五一群,低年級的有些會被老人接著放學,大一點的就湊在一起邊分享零食邊看那些男生層出不窮的笑話。

“小少爺,該練琴了——”

管家常伯站在樓梯上叫,下午四點一刻,一秒鐘都不會差。在讀書和練琴之間,他只有這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晏羽戀戀不舍地從窗邊退回來,轉身快步跑下樓。

琴房在二樓他房間的樓下,少頃,叮叮咚咚的琴聲被奏響,汩汩地飄出窗外,染著洋槐花的淡香一路流淌在小路上。

有些孩子渾然不覺,也有些會好奇地駐足仰望。

玄色掐絲金屬圍柵上爬了些不知名的闊葉藤蔓植物,半掩著晏家那棟別致的三層紅磚小樓。

小樓頗有年代感,外人看不見樓裏的布置擺設,也聽不懂飄揚的肖邦巴赫,這一切都像只神秘的潘多拉魔盒,勾得大人孩子們心裏癢癢的。

各種消息在玻璃廠因下崗而閑住的人們之間口口相傳,漸漸流出了不少的版本和隱情。

晏家的男主人晏嘯,蓮城人,是個像從電影裏走出來的英俊紳士一般的男人。他在梅川經營著一家小家電代工工廠,因為在這裏建廠房和雇傭工人的成本都要比蓮城低很多。

晏家的女主人同樣好看得不像話,而且十分年輕,總是搭著家裏那輛黑色轎車去鎮上最好的發廊做頭發,而且幾乎是天天都去。

外人從未看到過這房子裏的一家三口一起出行,好像他們只是碰巧住在一棟樓裏的陌生人。

最最神秘的要數晏家那位小少爺,這孩子不知為什麽從來不像其他小孩那樣到學校上學,而是請了一堆家庭教師到家裏授課,也不見他跟周圍的孩子玩。

有人說這位小少爺生了怪病,好像自閉癥之類的,又或者是什麽很嚴重的傳染病,不能見人。

也有人說這位小少爺不出門是因為他長得很難看,簡直就是他父母正正得負的敗筆。

男人們忙著尋找新門路賺錢養家,不屑理會這種無稽之談,他們中有不少人都去應聘晏家工廠的合同工。

現代社會,一個人再神秘還能神秘到什麽程度,小少爺一樣要吃喝拉撒,一樣要跟著老師念書學藝。

早有接觸過晏家的人無奈辟謠,但仍然無法阻止女人和孩子們樂此不疲地幻想。

尤其是晚上的時候,千萬不要接近晏家的房子,他們家的小少爺會變成發狂的怪獸出來吃人,這是玻璃廠周邊最新流行的哄嚇孩童夜啼的方法,比白骨精和天皇皇地皇皇都有效!

我不是怪獸,也不吃人……晏羽難過地蹙了蹙眉,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一雙手臂輕輕緊了緊,似有溫涼指尖在他眉心一點一點揉,將這點煩擾慢慢推散。

“晏羽?很難受嗎,堅持一下,我們這就到了——”

熟悉的聲音,似穿透時光的呼喚,從遙遠的未來回眸,予他溫柔註視。

晏羽放棄同倦意的對抗,重新合上眼安然睡去。

梅川,從洋槐樹上跌落的莽撞少年,和雨後黃昏那場不歡而散的道別,成了晏羽童年裏最寶貴的記憶。

***

晏羽離開梅川的時候,並沒有想過未來的某天他還會再回到這裏,以一種截然不同的姿態。

九月一日,是梅川實驗中學開學的日子,高中部教學樓上扯出大紅條幅:開學啦!熱烈歡迎新同學!新學期加油!花壇的圍欄上也插滿了各色彩旗,迎風展動,熱鬧非凡。

初秋的驕陽熱情如火卻懂得保持分寸,晨風中透著令人清爽的涼意,松散了整個假期的學生們重新聚攏,邊踏著晨光走進校園,邊熱絡地彼此交談。

七點三十五分,到校的學生基本上已經全部進入教學樓,雖然是開學第一天,但按照學校的作息安排,所有學生必須在七點半之前全部進教室,開始每天半個小時的晨讀,之後才正式上課。

“豆漿——”蘇享惠對著敞開的房門大喊。

“不喝啦,來不及!”易乘風咬著半張餡餅飛奔下樓,腳下好像踩著一雙無形的風火輪,從六樓一路飛身而下,轉眼就到了一樓。最後那七八級臺階,他幹脆單手往樓梯扶手上一撐,修長雙腿倏然躍起,直接從上面跳了下去。

汪汪汪汪,汪汪——

一樓吳奶奶家的老黃狗被他嚇得嗷嗷亂叫,爪子稀裏嘩啦撓在門上,惹出吳奶奶一串碎碎念:造孽的小龜孫,見天野猴子似的,別撞翻了我的酸菜缸……

她沒念完,人早就飄出好幾條街去,一陣風似的往實驗中學的方向刮過去。

易乘風嘴裏鼓鼓囊囊地塞著餡餅,為著不就風吃早飯只能緊緊地抿著唇狂嚼,飛跑中半長短發被整個吹向後腦勺,眼角還掛著匆忙被叫醒後未來得及退凈的惺忪。

他穿著秋季校服的藏藍長褲和夏季校服的短袖白襯衫,襯衫的左胸有一枚刺繡的實驗中學校徽,這是一套就算在整個梅川甚至放眼全國都很拿得出手的校服,男生穿了很紳士,女生穿了很淑女。

不過易紳士的腳下踩的是一雙黑色運動鞋,裝飾著兩道細細的銀色反光條,給整體效果增添了一點,嗯,活潑。

十六七的少年,身高已經接近成人,易乘風比他175的老爸高出大半個頭,上課坐在教室最後一排。

他日趨成熟的身體也褪去了孩子般的清瘦,長出了挺拔堅韌的骨骼和修長勻稱的肌肉,將一身禁欲系的校服穿出了灑脫不羈的效果。

拐過最後一個路口,不遠處就是中學校門,易乘風翻腕看了眼那只白色電子表,7:53,班主任王坤老師習慣提前五分鐘來班級,他還有最後兩分鐘的時間潛入教室。

很有挑戰的緊迫,但並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糟糕!教導主任朱扒皮居然守在校門口,真是天要亡我!

易乘風腳下一頓,花了一秒鐘時間決定繞去另一邊的小操場翻墻。就在他剛要動作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入校門,隨即停了下來。

司機下了車,是個有些謝頂的中年男人,一身西褲襯衫,學生家長模樣。朱扒皮頓時收起一臉嚴肅,熱情洋溢地上前跟人握手寒暄。

這絕對是天賜良機!

易乘風瞄著被牽制註意力的光桿兒敵軍統領,貓著腰一路小跑貼著另一側車門鉆進校園,跑出十幾米後,氣焰立即囂張起來,挺胸擡頭地捋了捋被風吹亂的發型,大搖大擺地晃進教學樓。

渾然不覺自己微微勾起唇角得意回眸的一張側顏已然隔著玻璃印進了另一雙清澈安靜的眸子裏。

他一步兩階地蹦跶到二層,逮著走廊最西邊那間教室一頭紮進去。

嗯?教室裏整整齊齊坐著四十幾號略顯拘謹的新生,沒一張熟悉的臉,百多只眼睛看猴戲似的盯著他,要不是臉皮厚都有可能被嚇尿了。

我這是穿越了麽?現在去衛生間照鏡子的話,該不會看到另外一張臉吧。

“同學?”身後一位戴眼鏡的女老師叫了易乘風一聲,“你是高二六班的吧?還是在原來的教室,樓下。”

易乘風懵逼地沖老師行了個禮,在一片隱忍的憋笑聲中退出門來,歪頭往門牌上看了一眼:高一六班?!!!

他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五班的門口,再擡頭看:高二五班?!!!

麻蛋!愚人節改成九月一日了?這是什麽鬼?

易乘風轉身沿著西側步梯下樓,梅川實驗中學每個年級有六個班,素來有固定的教室安排,幾年級就在幾層,一班最東,六班最西,多少年從來沒變過。所以今天一開學,他完全是可以閉著眼睛摸進新教室的,結果鬧了個大烏龍。

下了樓,果然,原來教室的門牌已經從高一六班換成了高二六班!

易乘風單肩扛著個書包從後門溜達進去,半邊衣襟塞在褲腰裏,還頂著一腦袋放蕩不羈愛自由的亂毛,懵逼得毫不掩飾。

他已經做好了開學第一天就因為遲到被王皇後下課約談的準備,這麽樓上樓下一耽擱,趕在老師之前進教室別想了不說,八點都過一分了。

二六班的教室裏仍是嘰嘰咕咕一片,根本沒有老師的影子,易乘風一挑眉,書包丟在課桌上。

前桌趙柏生呼啦一下轉過頭,笑得神經兮兮的,“風哥?是不走錯屋了?”

“啊唄!”易乘風呼咚一屁股坐椅子上,“什麽情況?學校跟六班鬧著玩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小阿晏就在剛剛那輛車裏哦~

大家喜歡十七歲的風慫慫嗎?歡迎踴躍留言,哈哈

在這裏解釋下兩人的年齡,看卷標的時候可能會覺得他倆時而差一歲,時而差兩歲

是醬:小晏的生日在12月,風風的生日在7月

因此:第一卷的時候小晏剛滿28歲,風風已滿29但未滿30;第二卷的時候是九月開學,風風已滿17周歲,但小晏還沒到16周歲的生日,小晏的16歲花季當然要有風風陪伴呢!

愛他們吧?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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